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毅斋郑观文神道碑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六一九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一四七
开禧丁卯茂陵既诛韩窜陈,始亲政。
明年戊辰改元嘉定,策士于廷。
郑公性之对策云:「回天下之势易,定天下之势难」。
援古喻今,历陈梁冀、五侯、元振、元载之事,皆当时贵近所讳闻,公空臆万言。
上览而异之,擢冠多士,授承事郎佥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。
连丁内外艰。
四年夏,新进士唱名,公被召,以未历外任辞,差佥书奉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。
府尹王公介以公伦魁,不责以吏事,公曰:「吾岂敢以幕府为蘧庐乎」!
益尽瘁奉公。
六年正月召,三月对,以崇圣学、教太子为先,经筵讲论,廷臣奏对,监观古今,省览奏牍,无往而非学也。
又曰:「学而不思则罔,陛下之学固已博矣,亦尝审之乎?
臣谓䌷绎出于圣意,咨访发于王者,闻一言则必诘其言之是非,见一事则必穷其事之可否,进一贤必求其所以为贤,退一不肖必求其所以为不肖。
至于出一令,发一政,亦必明辨反覆,参之成宪为何如,察之民情,求之国体为何如。
以陛下之明圣而毡厦罕闻䌷绎,公卿鲜垂咨访,况远而疏贱之士乎!
皇太子仁孝夙闻,尊礼师儒,讲论经理,屡奏彻章,其学不为不勤。
然知之非艰,行之惟艰,知而不行,犹未知也。
仁宗方就学,章圣供奉官杨怀玉伴读,面戒不得堂中戏笑及进玩具,且使王亲近僚友。
是时王友张士逊在焉,章圣不以告士逊而谆谆于怀玉者,岂非以从容燕处,亲近怀玉辈之时多乎!
宫僚皆天下之耆英,傥更遴选亲近储宫之人,庶合古人侍御仆从必求正人之意」。
次论人君之所以立国者在人才,人才之所以能立人之国者在气节。
「今开言路,擢端人,正论若少伸,然士气不振,有大异于昔。
间有班见对扬,指陈得失,上未尝厌薄而言者已自疑畏,凛凛若不能以安其身。
如是而欲使明理乱于未然,起国势于积弱,万万无是理也」。
时庙堂皆重望,言路多君子,而公之论如此。
三论楮令边事军政,谓官吏行一切之政而敛怨公上,将士无可恃之道而望敌惊骇。
秘书省正字
进《宁宗会要》,转宣教郎
十二月,除校书郎
七年正月磨勘奉议郎
九月,兼魏惠宪王府教授
八年正月,除秘书郎,轮对首言明国论,强国势,励节义,重大帅之权,久边守之任。
「去岁遣使,通国哗然,以为非便。
然卒遣之者,其说曰吾军政未修,一日绝币,兵连祸结,岂不甚于行李玉帛之费。
然国人之论未尝欲朝廷用兵,但愿陛下勿忘国雠,勿惮亡虏。
既而完颜氏自亡而不暇,岂复敢与我敌哉!
若使我朕能自立,尽殄群盗,西夏、鞑靼之兵非数年未易解,此天启我自治之时,奈何以兵端不可妄启一切排抑,遂使议者疑朝廷特借生事之戒以盖其怯畏之心,托待时之说以便其苟安之意!
臣尝论之,今日之忧不在于亡虏之□,在于新虏与中原崛起之豪杰。
盖亡虏乃新虏与中原诸豪之所易,吾方奔走听命于蔡州孤垒之馀烬,岂不大辱国体乎!
炎、绍之初,汪、黄误国,虏骑长驱,如蹈无人之境。
及鼎、浚诸臣协赞圣断,邦昌以僣诛,杜充、陈邦光、李悦以失守伏辜,南北之势始定,社稷于今赖之。
然则有天下国家,何可一日不励名节也!
边事万端,主相焦劳于上,未见有显然安强之效者。
昔种蠡相越而四方之外分以委人,盖任之专则思之精,规模出于一则行之有成效。
今惟当择二三大帅
若未得其人,当急求之;
若已得其人,则边陲之事悉以付之,听其所为,不由中覆可也。
边守数易,不可者三,送迎之费不与焉。
淮甸攻守之具,非三五年经理不能就,一不可也;
纵能就绪,代非其人则易其旧规,弃其前功,二不可也;
其人既不为久计,数日待迁,诿其责于后人,三不可也。
边郡不过数十城,以天下之大,岂无数十忘身殉国、自奋功名之士可任乎!
诚能精选而久任之,或四五年,或六七年,其绩效显著者使之建大将旗鼓,将见祜、预、琨、逖之流接踵而出矣」。
次论:「人主举国而听大臣,大臣分其责于一二材智之士,与之谋画。
虽以孔明之英特,不能不参用州平、幼宰。
及其久也,权之所在,谤之所归,一二材智者始负天下之责矣。
及观孔明《出师表》,自向宠、费祎、董允、郭攸之见于表者如此,他谋臣如蒋琬、姜维、杨仪,名将如关、张、黄忠辈,则其亲信不专于州平、幼宰矣。
此岂非大臣参用群臣之法乎」!
七月,乞补外,不允。
十二月再请,又不允,寻除著作佐郎
九年正月,兼权尚右郎官
八月丐补外,差知袁州
崇化厚俗为主,两造胜负者,虽负者亦服公之明。
母讼其子,公教谕之,遂为母子如初。
水旱精意祷祈,雨旸立应,去日民攀卧不忍舍。
十年三月磨勘承议郎
十一年六月,有旨入奏,丐祠不允。
入对言:「天下之患莫大于廷臣之不和。
今朝廷上下议论,有逊顺而无龃龉,有协合而无乖异,犹谓之不和,何哉?
和者,非苟同之也。
人主属国于大臣,又设参预以共图之,侍从议论之所出也,台谏耳目之所寄也。
国有政事,谋之大臣,参之执政
既相与可否矣,苟犹有未至焉,则侍臣得以献替,台谏得以论列。
谋或未尽,不厌其违覆;
理之所在,何间乎异同!
今国有大政,执政未必尽知,知之未必有所可否,此岂协心共济之意哉!
侍从之臣日请对者固多有之,然未免好同恶异。
间有忠愤不能自已者,则或肆讥诮,或加中伤。
司马光当国,祖禹在言路,或谓光、祖禹必能协济,正色曰:『光有过,祖禹独不言乎』!
今大臣无钦若之谲、夷简之诈,有光之公,然执政不能为宗道,从官不能为仲淹,台谏不能为祖禹,何耶」?
十二月四日,除侍左郎官,轮对言:「为皇太子选妃宜择用范祖禹纳后四事,一族姓,二女德,三隆礼,四博议,与大臣议而行之」。
次言:「淮东忠义虽曰区处得宜,然主客之势不宜偏重。
童贯欲处常胜军,使其进有所依,退有所惮,固一时之良策,议者恨其不早尔,今宜取其策而戒其失。
京口一军自泗州失利之后,缺额极多,老弱大半,若覈实招捕,择将训齐,则精神折冲,渐复旧观。
淮西关隘命宪臣经理,颇见次第,或言其奏请率多捍格,宜假以事权,生其智勇。
浮光守将前者垂去,后者未至,设有缓急,付之何人,则荆襄尝为谍者所误,轻易调发,罔功而还,宜以为戒。
帅臣信义固不为欺,但恐其为下所欺,不自知之。
蜀得重帅,朝廷信任,不疑不贰,仰见陛下将将之道,然闻其每有申请,一切顺从
郭子仪拟除州县官一人,不报。
或谓宰臣不知事体,子仪曰:『自兵兴以来,姑息武将,求得欲从。
今某除吏不行,是朝廷不以武臣见待也』。
岂非今日待蜀帅之法乎」?
又言:「祖宗用法宽厚,惟于赃吏独严。
近贪风复扇,苞苴公行。
威王烹阿封墨而齐国大治,杨绾当朝,减声乐、省驺从、撤第舍者有之,转移在君相尔」。
十三年八月磨勘朝奉郎
十二月,除将作监
东宫虚位,中外皇皇,公乞早定大计,且以立长为言,上嘉其请。
十四年六月,进《孝宗宝训》,推恩转朝散郎
九月,除秘书少监
丐祠再,不允。
十五年正月,玺赦转朝请郎
四月,奏告宝玺,转朝奉大夫
弟国子进士厚身亡,三丐祠,不允。
九月,除起居舍人,控辞不允。
十月磨勘朝散大夫
十六年春,同知贡举,不以掌文衡自居,时至考官房商搉去取,故多得名儒。
蒋公重珍卷为考官所黜,公奇其策而取之。
三月,升起居郎,力辞不允。
未几,谏议大夫朱端常以私憾论公,疏留中。
公力丐归,除职予郡,除右文殿修撰赣州
公五上免章,不允。
冬十二月,始之任。
俗素剽悍,接连溪峒,公开府抚之以恩,御之以威,卒以帖息。
盗发,臬使移文调兵,自诡讨捕。
公曰:「赣守以兵钤系衔,讨贼吾职也,岂敢以其责诿于监司乎」!
潜设方略,与幕僚宁都彭铉密筹之。
盗平,境内以安。
郡当二水之会,久则城市泛溢,公俾登城而居,散粥以食之,潦缩则计户赈济有差,赣人至今德之。
十七年秋八月茂陵升遐,公帅僚属哭尽哀。
穆陵登极,公拜捧诏书,以昨该胪唱一字犯上潜邸旧名,乞以字代之,盖公早以字行。
始公受学于朱文公,询其字,叹曰:「好大名大字」!
期公者远矣。
素与郑公斯立友善,郑以弘、公以毅名斋,取佩韦之义,皆客于度支郑公肇之之塾,至是与弘斋度支之子仲路同登。
早定交于北山龙图陈公孔硕北山抑斋元枢友焉。
十二月,除集英殿修撰、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
宝庆元年四月,该遇龙飞恩,转朝请大夫
治洪之政与袁、赣同。
虽位高权重,然一路休戚、民间隐瘼,下情皆得自通。
处人父子骨肉争讼之间,必委曲镌晓,以还其天。
南昌襟带江湖,与淮右隔,一衣带水。
公募舟师千人,犒激练习,隐然为江面屏蔽。
俄兼漕职,食少事烦,遂苦疾晕。
丐祠,不允。
三年五月,除宝章阁待制、升安抚使仍旧任。
八月磨勘朝议大夫
累乞归,绍定元年正月提举玉隆万寿宫
公还里寓僧舍,角巾野服与亲友自于水光山色之间。
三年三月,有旨再任。
九月磨勘中奉大夫
四年四月,庆典转中大夫
五年春祠满,不复请。
六年正月,除华文阁待制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
七月,升敷文阁待制建宁府,力辞不允,诏趣之任。
未行间,十月召赴行在奏事,辞不允。
端平元年元日,除吏部侍郎
公未拜请对,四月内引,首言:「闻尧舜授受,不过执中之一语,又有人心道心危微精一之辨,岂圣人之费辞耶?
中者,天下之正理,天地得之则阴阳和、寒暑平、万物生,人得之则心正身修气和体平而万善备。
盖圣人与天地民物本同一体,吾心一正则天地定位,而民物各得其所矣。
而其所以能执此中者,亦惟于人心道心之辨而致其谨焉。
唐魏徵能致其君于贞观而不能杜其晚节之穷黩,宋璟能致其君于开元而不能绝其末年之淫侈,裴度能佐其君平淮蔡而不能防其用聚敛之小人,盖三臣者,知正君而不能格君。
陛下方行尧舜之道,视唐三君盖优为之。
臣非不能高谈皋、夔、稷、契而犹援三臣以讽陛下,亦区区陈善闭邪之意」。
次劄言:「今圣断赫然,忠邪贤佞固已判别,但君子待小人常失之恕,小人之仇君子必穷其毒。
裴延龄陆贽大用,显挤之也;
卢杞真卿使希烈,阴祸之也。
承璀荐李鄘叔文杜佑,小人情状,巧伪百出。
古人铸鼎象物,魑魅魍魉,各图其状」。
且历言元祐之盛,以马、吕之贤而不能胜京、卞之奸,宜监往事以毖后患。
荆襄图上八陵,公言:「朝陵之使不可已,中原之机不可失,然治内治外,固有本末,柔远能迩,亦有先后。
自开禧用兵误国,嘉定堇堇自守,规模不立,既不能制亡虏垂绝之命,何以遏彊寇方张之势。
鞑人与我固无雠隙,兽心无厌,岂知逆顺?
顷犯襄蜀,既知我地利,后诱我夹攻,又知我无力。
今小使未反,万一突然其来,何以禦之?
惟有守卫三边,为绸缪户牖之计,绥怀遗黎,示经略中原之渐」。
四月十四日,御笔除左谏议大夫越十日侍读,皆辞,不允。
上殿首言:「近都堂集议,观范、子才论奏书牍,议论蜂生,气吞四夷,岂天将混一宇宙,遂生斯人,为时用耶!
然兵重事,非可易言。
臣退而端坐深思,终不得其说。
今范改图易谋,不胶前说,而气愈锐,谋愈决。
勾践生聚教训,十年而后平吴;
诸葛亮闭关绝栈,二十一年而后出师。
淮东,甫及数月,而欲建规恢之功,古人何难,何易耶!
臣方草此疏,得荆襄帅臣嵩之所申,言关河之未易守,且饷道尤难通。
荆襄之失,议者罪其始谋之不审,而今者所奏则不可例以为非。
嵩之淮东沮其和议,荆襄忌其成功。
惟陛下取二帅臣之奏,则是非得失可以互知」。
次言:「二台臣交诋,臣叨谏长,罪实在臣。
陛下奋发独断,擢其一言于西掖,然后天下知正论之必伸。
台臣尚多缺员,宜拔直谅以其选」。
又五月对首言:「故相当国垂三十年,虽无经纶而有把握,旁溪曲径,一切塞绝,若不出其意则人主号令不可行于殿陛。
然欲人主无好恶,而己之作好作恶则无所不私;
欲外戚无侥倖,而己之亲故意所欲予者则所求必得;
宦官女子绝干请,而己之嬖奴宠妾则招权纳贿。
狼籍难掩,趍者澜倒,知有私室而不知有公朝,知有权臣而不知有君父。
臣愿大权在人主而政本归中书
盖权在人主,下无专政之嫌;
政由中书,则上无自用之私。
君臣之间,两尽其」。
次言:「陈御史,上问所以为御史之道,对曰:『使臣拾遗补阙则可,使之掇拾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』。
臣虽不敏,请事斯语」。
又言:「范镇契丹当宽河东河北之民,备灵夏当宽关陕之民。
臣亦今日欲经理中原,则其势当宽江淮之民。
民之困于籴买、困于工役、困于夫运者,以臣所闻,沿边郡县官吏诛求殆尽,骎骎及于沿江之民矣。
臣愿陛下下霈然之诏,以先臣镇之论风厉沿边帅守麾节之臣,稍宽科抑,为国家爱惜根本,天下幸甚」。
六月,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
二年八月,升同知枢密院事
十一月,兼权参知政事
以目病,又以雷发非时,屡丐祠,不允。
三年七月,除参知政事
以淫雨三乞待罪,上自引咎,眷留甚至。
公益感奋,知无不言。
属议明堂,郎官陈康熙奏乞以太祖太宗、宁宗并配,公搜检祖宗典故及先朝诸臣王圭、钱公辅、孙抃、吕诲、张方平、吕大防、胡直儒等所议,条画以奏曰:「唐飨明堂,皆由曲学误引《孝经》『严父配天』之文。
至我朝高宗皇帝圣见超绝,决于独断,以绌祖进父为非,专用有周明堂之典,专奉太祖太宗以配天,此万世不易之礼也」。
奏入,上从之。
九月十七日,以雷雨左右相清之、行简并册免,是夕宣押乔公回,除侍讲
二十一日奉御笔兼同知枢密院事
又奉御笔,命公与李公鸣复轮日当笔。
力辞,并乞屏归田里,降诏不允,继颁御笔勉留。
虽与李公协赞而事多取决于公。
察官唐璘尝劾某士,某士盖当时朝家倚以治赋者,上欲留之,公言不可。
不知,反疑公庇之,遂劾公宽而无制,懦而多私。
出公门下,其改秩登畿皆用公荐疏入,朝论骇之。
公言:「璘素孤直,所言深中臣罪」。
遂出漕江东,俄擢广帅。
余与布衣交,晚使番禺,与语及公,未尝不服公之雅量而自悔其轻发也。
公益求去,不获请。
其冬乔公再相。
嘉熙元年二月一日,除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
丞相每朝奏事,上辄顾公问曰:「卿以为何如」?
公具以实对,当轴者忌焉。
有旨条其边防,公言两淮各宜招游击军以为诸城之援,公安置立重屯以为江陵屏蔽,又欲于鼎、澧之间招万兵,以制猺蛮,以防蜀道。
江西、湖南冲要处,皆宜增兵守备。
乔公欲置籍考覈诸郡逋负版曹岁计者,公言朝廷当令宰相督责版曹,上作而下不应,当易其人。
乔公终以公所言咈己为不乐。
六月京城火灾,宰执中独公挺身出传上旨,谕诸将士,皆用命,燎原之势俄顷扑灭。
先是,都人有黑龙传令之谣,公生于辰,岂其谶与!
杭相李文清公每见公论事,必曰:「平生但以公为宽和长厚人,今亲见乃如此」。
深切叹服。
是冬十一月谏议大夫蒋岘观望当轴论公事,章不付出。
公乞罢机政,诏除资政殿大学士绍兴府、浙东安抚使
辞不拜,提举临安府洞霄宫
公既归里第,治园池,植花竹,与族戚朋友相徉其间,仿洛社诸公为真率集。
城南五里濒江有钓台寺,乃公旧日讲学之所,扁曰精舍,暇日渔钓,乐而忘返。
遇水旱,必为里人告地主,蠲赋役,议赈贷,虽乐人之乐而未尝不忧人之忧。
乡人如竹湖李公、抑斋陈公,皆敬而爱之。
年甫七十乞挂冠,七疏然后得请,除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致仕。
晚岁以「拱极」名楼,上书扁额以赐。
公自还政以至纳禄,独备人间五福,然念及时事,必颦蹙而言,初不以出处进退为间。
宝祐三年五月,与客夜坐纳凉,忽感胁痛,虽饮食寝少,然神明不衰。
六月二十四日薨于正寝,年八十四。
闻者如丧亲,哭于家者,哭于途者,望门而哭者,肩摩袂属。
遗表闻,上辍朝,赠少傅谥文定
公世为福州侯官县人,旧居清溪。
曾祖可大,累赠太傅
妣陈氏,鲁国夫人
祖奖,累赠太师、汉国公
妣陈氏,周国夫人
考汝永,累赠太师、齐国公
妣黄氏,越国夫人
娶潘氏,赠鲁郡夫人,先公二十八年卒,公为卜宅兆于长乐县阮山。
及公薨,启视温洁如新,遂以其年十一月壬寅合葬焉。
初,公与瓜山潘君柄同师紫阳翁,瓜山知公必贵,妻以兄子。
公虽魁辅,潘虽匹士,然世两贤之,犹管幼安、华子鱼,未可以贵贱判优劣也。
子男一人,德起,擢嘉定癸未第,后改奏京秩。
尝列属奉常,力辞莆垒,改奉玉局以便亲养,故家中之原明、公休也。
终于朝散大夫主管华州云台观
孙男一人,绍祖承奉郎
初,云台公请余论次阮山隧碑,余属藁,忽闻云台仙去,余哭之恸。
承奉君以书来责前诺,余视前藁或仓猝未就绪,或简短不盈幅,先发书吊承奉君,乃掩涕抑哀而秉笔焉,距公之薨与葬十有四年矣。
公于孝友素隆,上世田庐悉推与弟,官其二子二孙,于二妹尤笃,奏荐及其二甥;
视弟之女如己出。
此虽细行,亦叔季所难也。
有廷对策、奏议、诗文、杂著若干卷,藏于家。
铭曰:
余周游斯世兮博考前载,乡俗之薄兮喟然深慨。
有二士兮逢昭代,一攀龙兮一峨豸。
受解衣之知兮,蒙割裒之爱。
居则曰生死临前兮不相负背,忽忘胶漆之情好兮怵毛发之利害。
其发也,如含沙之蜮兮入怀之虿。
闻者莫不瞿然兮疑而骇,受者若无所闻兮静以待。
曰此孤直兮蹈祸不悔,所言简切兮是臣之罪,与之终始兮更迭中外。
呜呼!
此风惟魏公之镕陶兮,与潞国之荐介。
世岂无伟人兮,常病其德度之隘。
李恶、曾之浮薄兮,范讶徂徕之怪。
昔熙丰、元祐间兮,理乱消长之会。
惟戆叟伯淳于此兮,乃瞭然如蓍蔡。
涑水之褊小兮,叹韩、富之不在。
孰能剖扃之鐍兮,纳之于吾闼之内。
余历评群公兮,皆未若毅斋之大。
镇物如山兮容物如海,题之冢上兮以俟南董氏之采。
范忠宣文集跋嘉定五年六月 宋 · 陈宗道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三○八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二二五三七、《皕宋楼藏书志》卷七六、《爱日精庐藏书志》卷三○、《静嘉堂秘籍志》卷一○
范宣子尝问穆叔以何谓死而不朽,穆叔对以太上立德,其次立功,又其次立言。
臧文仲既没,其言立,君子谓之不朽。
呜呼,士君子一言之善,犹足以诏后世而贻方来,况夫功与德炳炳然在人耳目,非专于立言者欤!
元祐丞相忠宣范公道德事业载在国史,出处大节见于国论。
奏议、言行录,学者朝夕敛襟肃容,起敬起慕,独其文集世所未见。
侍读史紫微先生克绍先烈,以其家藏二十卷,属○陵史君锓版郡庠,俾宗道是正讹舛,而又得今大参楼公为序引以冠篇首。
天下学者玩绎此书,佩服忠恕诚一之学,属厌正直剀切之论,终身诵之,皆为君子之归。
此其用心广大宏博,可为千百年不朽之传矣。
嘉定壬申六月既望,门生从政郎永州州学教授清源陈宗道谨跋。
按:道光《永州府志》卷九下,同治刻本。
洪内翰 南宋 · 陈傅良
 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三八、《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》卷一一、《宋四六选》卷一二
伏审召自辅藩,还居内苑。
冕旒图旧,盖谋谟启沃之特亲;
典册增光,信号令文章之可述。
有识相庆,不谋同辞。
窃以陆敬舆制书感人,果见兴元之戡难;
李文饶诏语切事,迄闻魏博之代谋。
苟训辞洞晓于群情,则祸乱潜消于当世。
时适丁于多故,上渴想于真才。
谓将致乾坤之清夷,实有藉雷风之鼓舞。
操渊云之精笔妙墨,非公莫能;
笞秦楚之坚甲利兵,自获多助。
恭惟内翰宗道壸,雄帅文坛。
胸次容万顷之波,毫端扛百斛之鼎。
早膺简注,入践禁严。
文部最高,更曳星辰之履;
京城非远,暂持江海之麾。
方撼铃而应戎索之兴,宜抵草而思词林之旧。
盖手抉云汉,曾饰昭回之章;
矧世掌丝纶,素擅垣明之制。
清光复侍,密命亲承。
将见德音播而温于美币良缯,文告行而威于劲弩长戟。
某猥縻原隰,阻拜门墙。
文士于内庭,要蓄济时之器;
才臣于上衮,即摅经世之图。
周镇伯墓志铭1220年6月 南宋 · 叶适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五一三、《水心文集》卷二四 创作地点: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
曾祖宗道,祖德元,父永嘉人
君讳鼎臣字镇伯,勤志广学。
大书丛卷多数百者,亲手传写,记忆略遍。
未冠,与郑景望同登,名誉正等
既而川壅泽流,山止谷进,诸弟迭起,各取科目,争为闻家,然皆由君教也。
授漳浦主簿,文牍间,判疑雪枉,笔势若飞不可遏。
有以民为劫冒赏,狱上矣,君覆而冤之,一食顷放散数十人,传声欢呼,彻于比郡。
州使行视四县,尽荒远不到地。
龙岩瘴毒深厚,号乌脚溪者,左足未投,右胫已骍黑,君特馆其处。
村落所急,便宜不请白。
蒲延大掠流鹅湾,同巡检轻战而溃,君代尉驰往,三日中生缚其酋二,剚贼无遗。
发寄纳仓赈伤死,召奔逃归业。
差次将卒功状,无敢不平,而不自言也。
姿敏决,刚峭不可屈,前守材其为,无不听;
后守恶其直,不尽从也。
监司欲荐未及,以淳熙十三年三月二十九日卒,年六十一。
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,葬建牙乡渚浦。
夫人王氏。
子曰吁;
端朝,省试第一,今宣教郎太学博士
君卒后,二子出入,里中指曰:「周镇伯儿也」。
外家初与田不取,弟多分财不较也。
细人或叹曰:「异日主簿有酒常饮我,今亡矣」!
或泣曰:「我性傲无礼,主簿辄避我;
他大人咄挞,不我恕也」。
故僮使曰:「去官人久,见则教我好伏事,牢拾饭碗,未尝坠此言也」。
余既庐松台下,而周氏居二百年矣。
山之先儒故老,莫如君者。
其学也,惰者可殖;
其行也,薄者可化也。
铭曰:
阔视宇宙隘,回虑几席安。
古来贤达流,何必用舍间!
活人乌脚溪,杀贼流鹅砦。
虽无旧史传,幸有新铭载。
嘉定十三年六月日。
文始经言外旨序宝祐二年十一月 南宋 · 王夷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二五、《皕宋楼藏书志》卷六六
愚闻三教鼎立于天地间,如三光在天,相须为明,不可偏废也。
三家经文充府满藏,其间各有精微极至之书。
吾儒六经皆法言,而最精微者《易》也;
释氏大藏累千万轴,最精微者《楞伽》也;
道家大藏亦千万卷,最精微者《关尹子书》也。
三书之在三教,如三光之在三才。
然三光虽明,人无眼目无由见其明;
三书虽妙,世无慧哲无由知其妙。
故三书虽存,旨昧久矣。
传曰「苟非其人,道不虚行」,信哉。
呜呼!
儒更三圣之后,《易》变而为象数卜筮之书;
释传四灯之后,《楞伽》变而为象教之文;
道历秦汉而来,《关尹子书》付淮南方术家矣。
况乎道隐小成,言隐浮伪,至人不常生,至言不常行,宜乎《关尹子书》秘而不传于世矣。
虽然,天地至灵之气发而为文,载道之言阴有神护,终不可泯,行之有时尔。
《易》自孔子之后数千年,至陈希夷始传心法;
《楞伽》自瞿昙涅槃数千年,至达么始传于中国;
今《关尹子书》自老子西征出关,亦数千年矣,抱一先生始发明此书玄奥。
然此书句读且难,况通其义耶。
先生證悟道真,慈悯后学,乃探老、关骨髓,述成《言外经旨》。
或因言而悉旨,或转语以明经,或设喻以彰玄,或反辞而显奥,或句下隐义,或言外漏机,或指意于言前,或显微于意外。
大率多关尹子言外之旨,故总其多者,目之曰《言外经旨》。
是书也,真所谓剖大化之秘藏,增日月之光明,泄《大易》未露之机,述《楞伽》秘密之蕴,即伏羲之本心,尽姬文之神思,探仲尼之精微,究诸佛之命脉,穷诸祖之骨髓,显黄帝之机缄,露老聃之肺腑也。
学者得见此书,诚为不世之遇,岂可不知其幸耶?
愚蒙师亲授,得悟道真,无以报称师恩,敬锓于梓,传之无穷。
使天下后世志道君子得遇此书,言下打发,了悟道真,皆吾师抱一先生无穷之德施也。
是书在处,当过于佛乘之经,阴有神天护持,岂可轻慢耶?
学者当蒇拜庄诵,如葛稚川可也。
故为之序。
宋宝祐二祀长至日,门弟子希微子王夷再拜炷香谨序。
按:《文始真经言外旨》卷首,正统道藏本。
周易参同契解后序端平元年正月 南宋 · 王夷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二五
尝闻先达高象先诗云:「《金碧龙虎》、《参同契》,留为万古丹中王」。
又古今诸仙多尊《参同契》为丹法之祖。
盖古有《金碧龙虎经》,辞寡意深,世人莫晓。
至汉魏君伯阳演经为契。
魏君上虞人,今越之公库板行,惟以彭晓《笺义》而为善本。
然世代迁革,今所行者已非彭真,独首叙与《明镜图》得魏君之旨。
至于诸家之注,皆以旁门附会,故张平叔慨叹「世人将仙经妄行笺注」者是也。
抱一先生陈君自淮游浙,学者以是书质其真伪,盖世之好异之士或以《参同契》为伪书,犹今所行麻衣之《易》也。
愚师事抱一先生最久,亲闻奥论,谓:「魏君以伯阳自名,实老氏之化身也;
而《参同契》辞章近古,全述真机,实魏君之言,非常人所可拟述也。
犹麻衣之《易》,实陈希夷记录麻衣之言,非世儒可道,而或者妄传以为己作,惑误后人,是犹贪天之功,岂不获罪于天耶」?
愚闻是语,心融意释,因请抱一先生为之注。
然而先生无心事事,不可以笔砚浼,愚时以一二段求释其旨,岁月既久,方成全编。
敬命梓工,以传同志。
噫!
《金碧经》待《参同》而始显,《参同》得先生解而始明,是由《春秋》之有《左传》,又得杜预为之释也。
上天怜悯学道者流,生先生于斯世,发明丹经之秘奥,学者秘而传诸,毋贻轻泄漏慢之谴,不胜至祷。
时端平改元正旦希微子王夷焚香再拜,誓心敬跋。
按:《周易参同契解》卷下,正统道藏本。
抱一子解周易参同契叙端平元年五月 南宋 · 郑伯谦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六○
夫物之成乎形象者,久则必毁,而乾坤不毁;
物之聚乎精华者,久则必散,而日月不散;
物之丽乎木火土水者,其质终坏,而真金不坏;
物之属乎砂石草木者,其性可死,而真丹不死。
然则乾坤也,日月也,真金也,真丹也,皆物之至神者尔,是以仙家金丹之号,非苟而取。
故金丹者,象乾坤以为体,法日月以为用。
乾坤,吾身之天地也;
坎离,吾身之日月也。
乾坤升降则有候,坎离配合则有机。
至宝鍊成,一得永得,此其所以不毁、不散、不坏、不死欤。
大矣哉!
金丹之道,包空括壤,越数超形,非其他妙法三千六百门所可望洋也。
先圣钦重道宝,惧泄非人,每以心传,不形竹素。
后汉魏伯阳悼大道之几郁,悯志士之无师,始以所得古文《金碧龙虎经》,假象托趣,演而伸之,纾发丹秘,晓诸未悟,目曰《周易参同契》。
其辞古意深,人病难读。
徐从事、张随、彭真一,皆尝传注,今所见惟彭耳。
然文义虽详,而真机尚隐
近时俗解,类以旁门附会,视彭益舛,贻误后学,不足观矣。
抱一先生陈君,天禀夙颖,洞明性宗,嘉定癸未,遇至人于淮之都梁,尽得金丹真旨。
宝庆初,来辇下,以慈济心,接挽后辈,始得《参同契》读之,迎刃无留疑。
已而尽谢朋从,入室修鍊者馀年,功益深,而道益著,于是以其亲履实诣者,笔诸训解。
言入微而义释,辞不费而理彰,犹蔡墨之辩神龙,和氏之指真玉,丹道有所恃赖矣。
伊川程子谓世有至难者三事:为国而至于祈天永命,养形而至于长生,学而至于圣人。
三者,其功则一,皆可以夺造化。
先生之道,非但养形而已也,后学能熟味此篇,深求而自得之,然后知先生之所谓道有非言语文字之所能及者矣。
《易》曰:「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」。
仆洗耳先生造极之论殊久,且预闻著述之意,于是乎书。
先生名显微字宗道,后隐以微名,维扬人也,号抱一子
有《立圣篇》及《显微卮言》,并《抱一子书传》行于世云。
宋端平改元夏五月朔旦金华洞元天璧壶道人郑伯谦拜手谨叙。
按:《周易参同契解》卷首,正统道藏
周易参同契解后序淳祐五年八月 南宋 · 王夷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八二
丹经紫书行于世者多矣,惟魏伯阳依《金碧龙虎经》托《易》象作《参同契》,敷叙丹法,最为精详。
吕真人之歌尝曰:「《金碧》《参同》不计年,妙中妙兮玄中玄」。
高象先诗亦云:「《金碧龙虎》《参同契》,留为万古丹中王」。
盖美其至也。
越郡旧有彭真一注本,仆曩得之,玩读无虑数过,而辞深义隐,邈不可窥。
扣诸江湖学仙之流,亦莫不以是为病,祗叹曰:道渊乎哉!
岁在甲辰阳月下弦日,天锡缘幸获遇抱一先生陈君于山阴之大云。
明年夏五圆日,再遇于在所之佑圣观。
先生且语仆曰:「子志于道,更当为道立功。
吾尝徇友人之请,作《参同契解》一编,中所著辞,率皆直指,漏露丹秘,曾无留机。
实欲开后学冥昧之途,不敢为古书幽深之语。
子能谋为传行计,善行岂小哉」!
仆既受其书,篝灯静读,玄玄之妙朗在目前,不惟魏君本旨赫然彰明,而诸经书所秘而不敢言者且昭揭于此矣。
即举手赞曰:「吾先生可谓慈仁之至,而是书可谓读《参同契》者指南也」。
敬募诸有缘,相与而锓之梓,所冀递相授受,同志毕览,因文悟解,立登真玄。
其或有未能尽悉渊微,犹俟夫师之亲指者,则亦未免为旁门邪径、殊术臆说、似是而实非者乱惑也。
后之览者愿加之意。
淳祐乙巳仲秋旦,门人天台生稽首谨题。
按:《周易参同契解》卷下,正统道藏本。
卓氏墓志铭淳祐十年八月 南宋 · 赵汝腾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八一、《庸斋集》卷六
旧掾王耕以书走价至三山告予曰:「耕不孝,殒其继母,丐先生一言以铭之,死且不憾矣」。
予惟昔者《履霜之操》,尹吉甫继娶,子不见而作也,子之母信贤矣。
夫子之请拳拳,则又俱贤矣。
志之以勉来者,不亦可乎。
谨按夫人卓氏,世为台州黄岩人
曾大父某,大父某,父某,皆隐德弗耀。
王君居仁先室林氏生及六女,中道殁。
继室夫人生𤱨、畘及二女。
夫人抚诸子均一,无前后之间也。
王君先夫人二十四年殁,诸子得所恃而成立。
慈顺柔良,殖礼嗜善,待宗族亲戚雍而睦,御婢仆肃而温,乡闾敬而称之。
生于乾道之壬辰,殁于淳祐之己酉,以次年八月庚申与王君、林氏合葬于小溪之原。
男三人:长从事郎、前常州军事判官
次𤱨,先夫人七年卒;
次畘。
女八人,适滕岳、吴森、陈鼒、项涛、项熊、姚元章、戴宗道,一学浮屠为尼。
孙男六:锳、鈶、盘、铉、钋、冲。
孙女四,尚幼。
铭曰:
其心一兮,其人吉兮,来者式兮。